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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感覺到害怕。 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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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白天還睡在我們胡同那個大樹下的。”

雲雪裳小聲說道。

安陽煜微皺起了眉,低聲說:

“你先回去,我跟著她瞧瞧。”

“那你要小心。”

雲雪裳輕聲囑咐道,看他豹子一般敏捷的身影躍出老遠,這才轉身鉆進了安陽煜和沈璃塵挖出的密道。

這條秘道已經連通了大半個水鎮,她從別人家的屋子底下穿過,有小孩子的哭聲,有兩口子的親熱聲,也有吵架聲……這個晚上果然是不安靜的。

安陽煜跟進了那條小巷子,老嫗的身影已經消失了,他的眉緊擰著,這是條直道,依他的速度,不應該這麽快被她甩掉,除非她進了其中一戶人家的門。

月光灑在青石子鋪就的小道上,銀鹿軟皮靴踩在上面,踏出輕細規律的腳步聲,他不急不緩地往前走著,銳利的視線一一掠過兩邊的木門。

這條巷子中住的大多是陳姓人家,突然他想到芬兒也是住在這條巷子裏面。幹脆敏捷一躍,到了屋頂之上,從高處看向各家小院。

夜已經愈深了,不少人家的燭光已經熄滅,畢竟沒有多少人會為梅家的事燃燭到天明,大夥兒都有自己的事要忙,還是早早歇下了。偶爾幾盞燈透過薄薄的窗紙,昏昏黃黃的。芬兒家的燈也燃著,苗條纖瘦的身影就投在窗紙上,似乎是在繡花!手影紛飛,細細的線被拉出,又劃下。

突然,芬兒扭過了頭,推開了窗戶,往他趴的方向看來,他連忙低下了頭,過了好一會兒,街道上突然響起了鑼鼓之聲,急促的聲音再度響起來。

“不好了,不好了,出事了!”

又出事了?他猛地躍起來,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。

只見人們紛紛拉開門跑了出來,有人大聲喊道:

“天啦,嬌杏姑娘不見了!和梅兒姑娘一樣,屋裏只有一灘血,有妖怪,鎮上來妖怪了!”

這樣一喊,人們頓時就亂了,女人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,小孩子嚇得哇哇大哭,鎮上完全陷入了混亂之中。

鎮長一面系著衣帶,一面匆匆鉆進了人群,大聲說道:

“大家安靜,本鎮長已經派人去了府衙,衙門很快就會派人來了

,大家不要慌。”

“妖怪,有妖怪!”

突然,有人指著安陽煜趴著的屋檐大喊了起來,他一怔,自己一襲夜行衣趴在這裏,怎麽可能被人發現?正猜測時,突然耳畔響起兩點涼風,他敏捷地一個躍起,躲開了暗器的襲擊,迅猛轉身,只見一個披著黑披風,戴著黑面罩的人自伸開手臂往後逃去。

大家看到的是正想偷襲自己的他!來人一襲黑披風,向半彎月奔去,就像一只大蝙蝠!難怪大家覺得自己看到是只妖怪。

安陽煜迅速提氣向他追去,他得弄明白,墨教到底是個什麽組織,有什麽目的,為何要危害老百姓。

剛奔了一半,突然發現腳下一空,他人就直直往下墜去,迅速提氣,躍起。無數閃亮暗器已經往他頭頂上打來。

躲閃之後,再躍到屋頂,已經不見那只蝙蝠的蹤影了。

“是喻公子嗎?”

怯怯的,驚訝的聲音從下面響起來。

安陽煜低頭一看,發現自己墜落的地方正是芬兒的小院,她就站在院中楞楞地看著自己。他戴著面紗,芬兒怎麽認出自己來的?

沒有理會芬兒,他徑直回了家。

雲雪裳正在屋裏焦急地等著他,見他回來,立刻撲上去,小聲問道:“又出了什麽事?”

“嬌杏姑娘失蹤了。”安陽煜低聲說道:“我去和沈璃塵商議事情,你先睡。”

“餵,你的手!”雲雪裳盯著他的手,只見整只手都已經泛了青紫的顏色,原來是中了暗器,他卻不自知。手上並無感覺,不疼,不癢,不麻,只是青得讓人覺得恐懼,倒像一只青銅器打成的假手一般。

“還是我請沈璃塵過來。”

雲雪裳匆匆地過去,請了沈璃塵過來。

燒水,取刀,沈璃塵含了口酒,噴在刀和他的手背上。

雲雪裳心痛地看著安陽煜,可憐的狐貍,又要挨刀子了,這隱居也不得安寧。

“開始了。”

沈璃塵低聲說著,閃亮銀寒的刀鋒割開了他的手背,汙血流了出來,尖著手背一路往上割去,整個手背的皮膚完全被劃開,終於看到了那枚被卡在骨縫裏的細針。

“牛芒針,蝙蝠門的暗器,他們也卷進來了。”

“南金統一天下,可是江湖上卻四分五裂。”

安陽煜擰起了眉,以往的江湖,他和沈璃塵各自在強大的門派裏安排了心腹,暗中統治著武林,江湖動蕩對朝廷來說並非好事。

☆、188.夫妻同心(188)

“讓他們鬧,然後我們把江山奪回來。”司空靜雅的眼裏迸了了興奮的光芒,她一向是好權力好爭鬥的女人,就算到了現在,她還是不忘初心。

“回去歇著。”沈璃塵淡淡地說道,開始給安陽煜縫合傷口。雲雪裳端來了熱水,給他擦拭著手臂上的血漬。

“要麽,我們換地方吧?”猶豫了一下,雲雪裳小聲說道犬。

“天下不大安,哪裏都不安定。”安陽煜低聲說道:“你出去,我和沈璃塵商議事情。”

雲雪裳只好拉著司空靜雅出去,這兩個男人,一逢要緊的事,就會支開她二人,不過,也習慣了,男人都是這樣,自以為用肩膀承擔起一切,自己的愛人便會過得好,殊不知,她們會因為猜測而更加擔心,為他們的安危擔心。

古琴,芬兒,梅兒,嬌杏,還有蝙蝠人……一切,密密織成,似乎有危險正向他們逼近,難道是南金王得知他們存在,不願意和三公主起正面沖突,所以采用了這種辦法來除掉他們?不,不像!他大可以讓殺手來直接下手,為何又要對付這些年輕女孩子?而且不光是水鎮,鄰近村落陸續都有妙齡女子失蹤,不應該是沖他們來的。

安狐貍要管閑事了呢!雲雪裳扭頭看向了窗戶,他站著,沈璃塵坐著,這兩個天下最傑出的男人,現在要除暴安良的大俠了,瞧,她的心裏突然就開心了起來,安狐貍,現在是要帶她闖蕩江湖了嗎?

一男一女一馬一刀一天涯的生活。

“你傻笑什麽?”司空靜雅看著她恬然而笑的模樣,不悅地說道:“外面出了事,你居然還笑,果然是個毒心的婦人踺。

“是呀是呀,我最盼著妖怪把你抓走,這樣我獨占兩個好男人。”她沖司空靜雅一吡牙,隨即反駁回去。

“雪裳,你別逗她了,小心她以後不給你抱兒子,你哪裏也去不了。”門打開,沈璃塵的聲音傳出來,“雅兒,我們回去了。”

雲雪裳後腦勺重重挨了一記,扭頭,安陽煜黑著臉瞪著她:“你還想占著兩個男人?”

“我這不是和她開玩笑麽?”雲雪裳捂著後腦勺,訕訕的笑著,開始往腳底抹油,準備往兒子的搖籃那裏奔去。

“你前天還趴在墻頭上偷看他!”安陽煜地毫不留情地指責起來。

前天麽,沈璃塵剛沐浴完,一頭濕發披散,坐在院中曬太陽,陽光明媚落於他的眉眼,那雙深遂的眼睛正散發著淡紫異彩,他斜斜靠在椅上,風拂起他的紫衣,整個人就像要隨風而起一般。

他長得太好看了,她爬上梯子把蘿蔔幹晾在屋頂上,正巧看到了他,頓時就看直了眼睛。

可是,安狐貍真的沒有沈璃塵好看嘛,看看又不犯法,不許摸還不許看了?

“雲雪裳我警告你,你再敢偷看他,我把你的眼睛粘上。”

“粘吧粘吧,就許你看美人,不許我看美男?我偏要看!”

雲雪裳撒起賴來,把臉伸過去,就在他的眼前搖晃著,細軟的發拂在他的鼻尖,讓他又好氣又好笑,別的沒學著,這個好色倒學了個九成滿,不,或許她天性就是這樣好色?

正搖晃著,突然臉被他用力地擠住,眉眼都被擠得扁扁的。

“我讓你看!”

安狐貍咬牙說著,隨著自己的手勁,把她的臉擠出一個又一個怪異的模樣來。

完了,他真生氣了,要毀了自己的容了?雲雪裳撲打著,想掙脫他的手,兩個人就這樣鬧成了一團。

咚咚……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來。

“開門,搜查。”

粗魯的敲門聲,粗魯的吼聲,是縣衙的官差到了。

拉開門,幾名板著臉的衙役推開了安陽煜,沖進了院中,開始四處翻找起來。不像是搜查,倒像是在搶劫一般,徑直沖進了點著的燈的臥房裏。

安陽煜擰起了眉,臥室裏的一切雖然用了障眼法,遮蔽了明晃晃的金色,可是實際上床柱為金,玉為床,珍珠為簾,水晶作門檻,一切都富貴極了,這是他曾經答應給雲雪裳的,雖然隱居此地,他還是想實現自己的承諾,讓她做天下最有錢的女人,就連現在住在大越皇宮的三公主住的地方也沒她這樣奢侈。

“餵,你們作什麽?”

小狐貍被嚇哭了,雲雪裳惱火地把小狐貍從搖籃裏抱起來,輕拍著他的背哄了起來。

“奉縣太爺之命,搜查邪教之人,你們兩個站中間來。”

幾個人開始翻箱倒櫃,一個人走到屋中,用明晃晃的刀子指著安陽煜和雲雪裳。安陽煜斂了斂眼簾,不讓怒氣迸發出來,燒死這些不知好歹的東西,又輕做了個手勢,讓看到這裏出了狀況的心腹侍衛們退開,現在還不是正面起沖突的時候。

“你,叫什麽名字?”

這是個官差頭頭,他上下打量著安陽煜,他覺得這男怎麽看都不順眼,憑什麽他要長得高大英俊還冷冰冰地對他們這些官差大老爺?哼,官

差頭頭冷哼了一聲,粗聲問道。

“喻隱。”安陽煜低聲說道。

“混帳東西,回答官老爺的話,要說小民!”官差立刻拿著刀背砍了一下他的肩膀,大聲吼道。

“餵,你憑什麽亂打人?我們可是老實本份的老百姓。”雲雪裳一見他打安陽煜,立刻就惱了,一掌扒開了他的大刀,大吼起來。

“哎喲,小娘子夠辣。”

雲雪裳先前一直低著頭哄兒子,此時一擡頭,官差頭頭立刻就看呆了。他們這等人,哪裏見過雲雪裳這樣的美人?燭光下,一張俏面芙蓉含霜,兩彎秀眉冷凝成月,一雙眼睛怒裏泛著星光,尤其是小嘴兒,粉粉嫩嫩,惹人憐愛……山高皇帝遠的地方,有點權勢的人都把自己當皇帝,此時狗膽包了天,伸手就來摸雲雪裳的臉。

手還未伸到,自己先抱著手慘叫了起來:

“啊,你這小娘子,怎麽這麽不通人情?老子摸你一下,你居然用刀砍老子!”

原來他只顧癡癡地看美人,雲雪裳伸手奪了他另一只手裏的刀都不自覺,被雲雪裳用刀背狠狠地砸了一下胳膊。

“老子砍你怎麽了?老子還要扒你的皮!”

雲雪裳把兒子塞到了安陽煜的手裏,提著刀就沖另幾個正在翻箱倒櫃,把翻出來的銀兩往自己懷裏塞的衙役們砍去,嘴裏還咆哮著,使出了最近和安陽煜吵架練成的“獅吼功”:

“當官的,不好好為百姓做事,居然來搶百姓們的錢財,老娘今天好好教訓一下你們這群兔崽子們!”

“哎呀,娘子,打不得,打不得,他們是官差大人呀。”

安陽煜抓住了她的手腕,故意擠出了軟綿綿的娘娘腔來,可是卻握著她的手腕,暗中把力道灌入,一下又一下,又狠又重地落在這些人的身上,把他們打得是抱頭鼠竄。

“好,好,你們等著,看本大爺稟明了老爺,來懲治你們這些刁民!”

官差頭頭一腳絆在門檻上面,跌了個狗吃屎,其他們連忙扯起了他,他狠狠地擦了擦被碰出血的狗鼻子,扭過頭來,怒吼了一句,然後撒腿就跑。

“怎麽不忍著?”

沈璃塵的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,二人側身一看,司空靜雅推著沈璃塵,也站在自家的院門口。順著打開的門往裏看,也是一院的狼籍。

“幹嗎忍著,這群狗東西,搶了東西,還敢回去告刁狀不成?”雲雪裳氣呼呼地說道,把手裏的大刀丟出了老遠。

“既然是狗東西,什麽事做不出來?”沈璃塵輕聲笑起來,這兩個人要是真闖蕩江湖去,那可真是要一天打上十架也不夠。

“行,你道行深。”安陽煜沒好氣地說道,他哪裏不懂應該忍著,可是那狗東西居然想摸小貓兒的臉,難不成還讓他摸了去?

“你還說別人,你給他們灑了什麽藥?”

司空靜雅板著臉,冷冷地說道:

“只要稍有腦袋的人也想得明白,你用的那種藥,不是普通人可以弄來的,搬家吧!”

說完,一扭腰,便進了屋。

“這丫頭,如今爬我頭上去了。”

沈璃塵無奈地笑起來。

“原來如此哦。”

安陽煜和雲雪裳同時出聲,互相看了一眼,便手拉手進了自己的院門。

“餵,你們……”

沈璃塵左右看了看,只他一個人坐在輪椅上,一彎月,擠成了笑話的模樣,往他的身上灑下月光來。

“進去啦。”

司空靜雅去而覆返,快步過來,把他的輪椅轉了個邊,用力往後一仰,讓輪子滾過了門檻,然後關上了院門,屋裏亂得不像樣,她還得去清點一下,到底搶了多少東西走了。

沈璃塵輕輕地擡手,捋了一下長發,食指豎起,輕輕地擺了擺,暗處,幾道暗紫的身影便又迅速沒入了黑暗之中。

原來,不光是安陽煜召來了殘月門人,他也召來了紫衣鐵軍。

要打下江湖那麽多門派,並不是件簡單的事,尤其是有女人和小孩子在身邊,有人保護好她們三人,他和安陽煜才能安心地去打掉墨教,讓江湖恢覆平靜。

雲雪裳哄著兒子,用嘴指揮安陽煜收拾東西,安陽煜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,有一下沒一下地用腳踢著地上摔碎的瓷片,一點也不心疼,摔的那些可是東吳劉家出的瓷器,千金難買一件回。雲雪裳已經把那些官差的祖宗八代問侯了一個遍,地上的瓷片卻還在原地。

他根本無心收拾,他在思索著,天一亮,如何應付那些混帳官差了,挨了打,被餵了奇癢藥,是不可能善擺甘休的,只是不知道他們會想出什麽辦法來對付他和沈璃塵。

“你進茶葉的二百七十兩銀子搶走了。”

雲雪裳點好了藏在枕頭下的票,再把抽屜鎖好,突然就悶悶不樂起來。是不是她做錯了?讓安陽煜和沈璃塵跟著她在這裏受鳥氣?想當年……多威風……

“怎麽了?”

看她眼眶突然紅了,安陽煜從後面抱住她的腰,小聲問道。

“安狐貍,你還能做皇帝嗎?你瞧瞧,南金王把天下治成了什麽樣子了,你和沈璃塵在位的時候,下面還沒亂成這樣的。”

“那,朕是好皇帝?”

安陽煜低笑起來,沒亂成這樣……說明還是亂,烏鴉對八哥,其實並好不到哪裏去。

雲雪裳一直住在皇城,地方上的事她並不知曉,無論哪朝哪代,便是輝煌一時的大越聖宗朝時,底下也有這樣的敗類,據他所知,南金太子也算是賢明豁達之主,辰風也給他看了南金太子對於一些重要朝政的批閱,他認為這南金太子的才能不下於沈璃塵,南金王共有十九名王子,他並非長子,也非寵妃所出,居然能穩坐太子之位,也說明了這一點。

他隱居了這麽久,也想通了很多事情,坐在朝堂之上,還是會被蒙住眼睛,看不清真正的百姓的生活狀況,也就不能真正制訂出能讓百姓安居樂業的政令,如今他和沈璃塵在暗,軒轅辰風在明,大越的情況已經明顯好轉,他很滿足,這才是他的夢想,大越的強大,百姓的富足才是他真正的夢想,並不是一定要坐在那個位置上。

最重要的是,他可以過一種逍遙,同時又刺激的生活——就像,滅掉墨教這樣的事。

見他一臉癡樣兒,雲雪裳伸出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,好奇地問道:

“你想什麽呢?我說話你聽到沒有。”

“什麽?”

他回過神來,看向了雲雪裳。

“我說,去把地掃了。”

雲雪裳沒好氣地說道。

那麽,掃地呀晾衣裳呀,這些不是他想要過的生活,他拍了拍腦門,作恍然大悟樣:

“對了,我還忘了一件重要的事,我去去就回。”

說完,立刻腳底生風,飛了個無影無蹤。

“餵,要你幹活,你就跑,你回來!”

雲雪裳氣急敗壞,直跺腳。屋裏亂七八糟的,她一個人得收到什麽時候去啊?

隔著院子,司空靜雅的尖叫聲震得剛安靜的小狐貍又哭了起來,她在吼:

“我不收拾了,今天一定要請傭人回來,否則姑奶奶我今後就把姓雲的當奴才使!”

雲雪裳吞了吞口水,完了,司空靜雅瘋了,姑奶奶都喊上了!是,她再也不阻止他們去請傭人了……傻瓜才會一個人幹兩家的活!

哄兒子,掃地,洗東西,擦地板,忙得像陀螺,天亮了!

雲雪裳長舒了口氣,有福不享,她確實夠傻,可是,看著收拾得幹凈整潔的,只屬於她和安陽煜,兒子,三個人的小狐貍窩,心裏又溫暖極了,給心愛的大小狐貍做這些,她樂意。

院門拉開,安陽煜拎著兩只油紙包進來了。

“油條,包子。”

他擡高手,語氣頗有些討好的意思,屋裏亂成那樣,確實夠她累的,但願她今天開竅,同意請丫頭回來。

“好了,知道你們的這些壞心思,去吧,請人去吧,姑奶奶我現在連吃東西也沒力氣了。”

雲雪裳揉著酸痛的手臂,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,有氣無力地說道。

“是光搶了我們的,還是搶了別人的?”

安陽煜將油條撕成小塊塊,往她嘴裏塞,她一面嚼,一面含糊不清地說道。

“搶了好些人家的。”

安陽煜臉上閃過了一絲寒意,他去鎮長那裏了,明為告狀,其實是打探一下風聲。鎮長說那個捕頭姓牛,是縣太爺的小舅子,在鄉間一向橫慣了,吃東西買東西從來不付銀子,誰敢多說一個字,便會捏造出罪名來塞牢裏去。如今出了墨教這等事,他還不好好利用一下,讓自己發筆財?

“餵!”

心裏有氣,不免走神,一塊油條塞進她嘴裏,居然沒有松手,反而用了勁往裏面摁去,雲雪裳差點透不過氣來,嚇得連掐帶打的,讓他回過神來,這才連忙松了手,賠起不是來。

“你,你想謀殺親老婆,再討小老婆是不是?”

雲雪裳奪過了油條,自己啃了起來。

“倒是想,如今倒打不過你了。”

安陽煜揉著被她掐紫的手腕,雲雪裳斜過眼,看向了他的手背,昨天傷著的地方還沒褪去青紫的顏色,什麽毒這麽厲害,如果是軼江月在就好了,肯定是一藥毒除。

想想,軼江月居然有兩個月沒來了,難不成躲著和碧葉生孩子去了?

胡亂想了些事,一天便混完了一半,雲雪裳也沒思去茶莊為他擋桃花,只去托了前街的黃嫂子請兩個丫頭過來做事,本只想請一個的,可是一想司空靜雅一個公主能委屈到現在也屬不易,幹脆一邊請一個算了。

晾了洗過的被套,門又被敲響了,這一回雖然不似昨晚那樣粗魯,但是也頗為急促。

她扭頭看了看正在院子正中練

劍的安陽煜,放下了木盆,趴在門縫往外一瞧,外面居然站了一群衙役,找麻煩的來了!

她向安陽煜打了個手勢,然後定了定神,拉開了門。

幾名官差見門打開,領頭的一個便拱了拱手,大聲說道:

“這位嫂嫂,奉太守之命,搜察邪黨,請這位嫂嫂讓開。”

郡府來人了!

雲雪裳退到一邊,看向了安陽煜,他已經將劍藏於樹洞之中,換了一副低眉斂目的模樣。

“朝廷獲悉,邪黨中人在水鎮出現,現特令郡衙加緊查辦。鎮長說你們搬來水鎮不久,祖籍哪裏?”

官差一面說,一面打開了手中的卷軸,卷軸上面畫著一名男子頭像,然後看向了安陽煜。

“官爺,我們祖籍徽南。”

安陽煜裝出憨厚的聲音,恭敬地說道。

“認識這個人嗎?”

官差把畫舉到他們面前,一瞧,便微怔,他們抓軼江月作什麽?

“這個人,便是墨教的首領。”

軼江月怎麽可能是墨教的首領?他最愛的事就是獨來獨往,讓碧葉跟在身邊已經是極限了,而且他眼光一向極高,連沈璃塵安陽煜都不放在眼裏,其他人在他的眼中更是世間蠢物,不配和他為伍,他怎麽可能整出個勞什子的墨教來?而且,他就是想做皇帝都有機會,好端端地讓自己去通緝?

更重要的是,南金太子分明心儀於他,只怕他不肯多看自己一眼,好不容易追上他一次也只任軼江月打罵,連重話都不肯與他多說一句,會讓人來通緝於他?

只說明……朝中出事了!

不,是南金太子出事了!

可是,軒轅辰風上回來信,並未提及朝中有任何變動,而且殘月門和紫衣鐵軍都未獲悉風聲。

怪哉!

“我等就住在鎮中驛館,如果二位有任何發現,請立刻前來稟報。”

這群官差倒是懂禮,只在屋裏檢查了一遍,未發現異常,便出了院子,去了另一家。

“幌子,我們暴露了。”

安陽煜低聲說道,如此禮讓,只是不想和他們正面沖突,想來是怕打不過他二人。

“怎麽辦?”

“靜觀其變。”

安陽煜說著,迅速從院墻的暗門進了另一邊的小院。

鎮上的氣氛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,安陽煜和沈璃塵商量了許久,如果他們就這樣一跑,在這種事態之下,反而對他們不利,今後可能真的要戴著面具過日子了,所以他們決定看看事態的發展再做打算。

下午,安陽煜依然大搖大擺地捧著自己的小茶壺去了茶葉店。

鎮上已經多了不少陌生面孔,有著商人衣,有江湖人打扮的,來者不善的模樣。安陽煜的茶葉店裏也來了不少人光顧,不知道是買茶葉,還是看他。

不過,銀子倒是賺了一些,他劈哩叭啦地打著算盤,今兒來人都不講價,也不看茶葉品質,他便以次充好,給那些人賣了不少陳茶舊茶黴茶,喝得他們肚子痛才好。

“喻公子。”

芬兒姑娘姍姍而入,站到櫃臺前,柔聲細語傳進了他的耳中。

“哦,芬兒姑娘。”

安陽煜微笑著點了點頭,芬兒猶豫了一下,小聲說道:

“鎮上來了好多陌生人。”

“嗯,不要害怕,他們是來抓邪黨的,等抓到了邪黨,你姐姐可能就回來了。”

安陽煜放下了茶壺,安慰道。

“喻公子,我,我……”

芬兒吭吭哧哧了半天,又擡頭看了看他的眼睛,才膽怯地說道:

“我母親想請您去吃飯,拜托你一些事情,如果、如果沒時間……”

安陽煜笑了起來,小姑娘動了春心他知道,可是他更好奇的是,為什麽芬兒昨晚上會認出蒙著面的自己?

沈吟了一下,便說道:

“好,先代我謝過令堂,今晚一定去。”

“謝謝,我去買菜。”

芬兒的臉上立刻就綻出了春光,福了福身子,扭頭就往外跑。

讓小夥計回去給雲雪裳送了信,自己捧著小茶壺,走幾步叭嗒喝一口,往芬兒姑娘家裏晃去。

今兒鎮上夠冷清,昨兒不少人家被搶,都害怕那姓牛的捕頭不敢出來。帶上他的茶葉店,整條街上也只有七家鋪子開著門。

其中一家是酒館兒,隔老遠就聽得裏面有哭聲有笑聲,皺了眉,緊走了幾步,往那門裏一瞧,店裏沒有別的客人,只有那幾位土皇帝圍坐在桌前,鎮上賣唱的父女三人就站在桌邊,兩個女兒的頭發都被拉散開來,衣裳也扯壞了,老父親急得直流淚,可是除了求饒也沒半點法子。

牛捕頭半敞著衣襟,露出胸前黑乎乎的毛來,一腳蹬在長凳上,一手拿著酒壺,一手在空中亂揮,時不時往兩個女子的身上亂摸一把,

其餘人就在旁邊起著哄,個個都是流氓地痞的模樣,哪裏有半點官家中人的樣子。

小二屁巔巔地過來,從盤中取出兩壺酒,兩盆菜,討好地笑著:

“幾位大爺慢慢享用。”

***才們,倒真是比皇帝過得還舒服!此時閑事不宜明管,可是看在眼裏又紮得慌,得想個法子懲治他們一番才對。安陽煜板著臉,拔腿便要走,可他不明管閑事,那些瞎眼的偏不放過他,眼尖的一個人已經瞟到了他的身影,立刻大喊起來:

“餵,你進來!”

安陽煜只作沒聽到的樣子,繼續往前走。幾個捕頭見他不理睬,又想到昨兒晚上在他家挨了打,便一心想來報覆出氣,幾步就躍了了來,攔在了他的前面。

“幾位官爺有何吩咐?”

他忍了又忍,心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和一些,殺氣不要太重。

“手裏拿的什麽?還不送上來孝敬給我們爺?”

一人拔出刀來,拍著他的肩膀說道。

這只玉壺是用上等的千年藍田暖玉制成,茶倒進去,放再長的時間也不會變涼,茶葉片片輕浮,茶水清澈淡香,他可是特地從寶藏裏給自己尋回來的,他喜歡的東西,可不願意割愛,還是割給這群***才。

“哦,一只破玉壺,入不了牛爺的法眼,改日小民買了上等的,再去孝敬幾位爺吧。”

安陽煜低聲說道,繞過了幾個就想走。

“站住!”

牛捕頭一聲斷喝,大吼道:

“本捕頭見你賊眉鼠目,定非善類,自你搬來此處之後,此處便邪黨橫行,不用說,你一定是邪黨,來呀,給本捕頭綁了!”

嗬,罪名扣下了!你不想找事,事偏要找上身。安陽煜淡淡一笑,便拱手說道:

“小民之父乃前朝十七年進士,和黃太守同為天子門生,來往頗多,小民不愛讀書只愛經商,這才游歷天下,飽覽山水秀色,絕非邪黨之人。”

一面說,一面將一張銀票塞進了牛捕頭的手中。

牛捕頭展開一看,眼睛頓時瞪大,居然有五千兩之多,出手之闊綽,絕非這小地方之人能有的氣勢,又聽他提及魏郡太守,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,便有些猶豫起來。

“小民那裏還有許多上好的貨色,牛捕頭明日有空便前來挑選吧,小民還有要事,先行告退。”

說著,便轉身繼續往前走去。

“爺,就這麽讓他走了?”

一個捕頭不甘心地問道。

“跑得了和尚,跑不了廟,你們看這銀票,是天下第一錢莊雲家銀號開出的,這人來頭不小,他所說若非屬實,定是邪黨無二,今晚我們就去探探虛實,待立了大功,升的可不是普通的官,發的可就不是普通的財了!”

牛捕頭將銀票塞進懷裏,一雙老鼠眼盯著安陽煜的背影,臉上盡是陰險之笑。

輕叩了幾下門上的銅環,裏面很快傳來了清脆的聲音。

“來了。”

吱嘎一聲,門開,芬兒姑娘一襲桃紅色新衣裙,挽了雙螺髻,淡施脂粉,輕描新眉,臉上浮著淡淡的羞意,福了福身,淺淺喚道:

“喻公子,請。”

“芬兒姑娘不必多禮。”

安陽煜手指輕輕一挑便抹起了她,擡步往屋內走去。昨兒晚上他是從偏堂裏墜下的,現在那屋頂還未修繕完畢,屋裏的東西已經堆到了屋檐之下。小院中有一石桌,墻邊圍了一塊地,種了些香蔥大蒜,一只黃狗從屋裏跑出來,沖他搖著尾巴,喉中嗚嗚地叫著。

“喻公子。”

芬兒姑娘的母親笑吟吟地從廚房裏走出來,一面把手在圍裙上擦著,一面向他行禮。

“老夫人切勿多禮。”

安陽煜連忙抱拳回禮,這時芬兒姑娘已經捧上了茶碗來,看了一眼他手裏的茶壺,不好意思地說道:

“喻公子,家中只有粗茶,公子切莫嫌棄。”

“粗茶好,粗茶可通腸胃,是養生極品。”

安陽煜把自己的茶壺放在身邊的石桌上,然後接過了茶碗,揭蓋,陳茶久香,他淡淡一笑,小啜一口之後才放在石桌上。

“公子稍坐片刻,飯菜馬上就好。”

芬兒娘笑著說完,轉身又進了廚房。

芬兒無父,芬兒娘只生有二女,便自己充當了男人的角色,親自打理雜貨鋪的生意,日子久了,性子便磨得和男子一般豪爽大方。

芬兒請安陽煜進了屋,屋裏已經點上了燈盞。普通人家不會這麽早燃燈的,燈油耗錢,只是因為他來了,芬兒才特地點上了,而且是兩盞。

香噴噴的雞湯端上來,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。芬兒娘給他碗裏布了菜,又止不住地笑著,上下打量著他,不住地說著好。

安陽煜有些尷尬起來,倒沒想過是這種場面。

“娘,你幹什麽?”

芬兒悄悄地拉了拉她娘親的袖子,不好意思地說道。

“哦,喻公子,老婆子失禮了。吃菜,嘗嘗老婆子的手藝怎麽樣,當年我可是水鎮第一把鍋鏟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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